一月一號,我帶著簡單的行李,走進華航CI 12班機的機門,我的目的地,是在遙遠的太平洋另一端,一個夜愈深,就愈見動人的慾望城市。
那是螢幕上 Carrie 和 Big 哭泣歡笑的城市,Candler 和 Joey 打鬧嘻笑的城市,Ross 和 Rachael 分分合合的城市,一流大廚 Mario Batali 經營 Babbo 的城市。
事實上,有如此多的電視,電影,書籍,甚至部落格以這裡為背景,使我這個明明該是陌生的城市,有種對熟悉異常的錯覺。
那是個五光十色的絢麗都市。
那是紐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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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很喜愛的一首歌Everybody's free (to wear sunscreen) 裡面,有著這麼一句歌詞:
"live in new york city once...
but leave before it makes you hard.
live in northern california once,
but leave before it makes you soft."
~Baz Luhrmann
短短十天的旅程,當然不能夠視為在紐約居住一次的經驗,只是我偷偷的在希望著,也許,經過著每次短短的旅程,就這麼一點一滴地,我也能累積堆砌起屬於我自己的,紐約回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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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七個小時的飛行距離誠然難熬,然而更讓我印象深刻的,是初抵紐約的隔天,那零下十一度的寒意。
我每個紐約的朋友都跟我說,紐約乾燥,所以溫度低倒也不算什麼,最難當的,還是那風吹在身上時的感覺。當零下十一度風吹在手上臉上,那感覺會像是零下十八度。
我是第一次那麼深刻的感受到所謂『北風如刀』這句形容的貼切,吹在臉上的風,像是小針在鑽刺著我的每一個毛孔,臉上除了僵,雙手除了痛,已經沒了其他知覺,我不自覺的喘著氣,而那冰冷的空氣到了肺裡,仍有刺痛的感覺。
我不只一次在心裡暗罵自己犯賤,好好在南半球溫暖的陽光不曬,跑到這雪地冰天的鬼地方來,比較起來,台北的冬天,溫暖的像是母親的臂彎。
我跟朋友賭氣地說,我以後再也不要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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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我還是會回來的。
我忘不了那布魯克林橋下的曼哈頓夜景,揮不去時代廣場那有如白晝的各式看板,捨不得 Century21 和 Macy's 百貨公司各項名牌下殺到 75% 的大特賣,第五大道上金碧輝煌的各間精品旗艦店裡標價讓我印象深刻,而那布魯克林的披薩和牛排恐怕足以讓我好幾年垂涎再三。
我猜想不久之後,在遙遠的南島小鎮,我甚至會懷念起那噪音聲隆隆,不怎麼乾淨,複雜的莫名其妙,但卻又無比方便的紐約地下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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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第五大道上,Apple 的旗艦店裡,穿梭於銀白色玻璃階梯,和圓形升降梯裡的人群,川流不息。
Ipod.. Iphone.. Imac.. Itouch.. Ibook..
Ibuy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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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九十六街的地鐵站,搭上紅色一二三的Express Train,我迷失在紐約市最大的地下迷宮裡。
四十二街,時代廣場,繼續下去會到三十四街的Penn Station;換上紫色的線會到四十二街的Grand Central Station;我嘗試著解讀那紅色的,紫色的,綠色的,橘色的,土色的,和灰色的線,一邊感謝著紐約用數字分上下,以中央公園分西東的棋盤式格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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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都會美術館裡,各式展覽品看的我眼花撩亂,敦煌莫高窟裡的佛像,埃及金字塔裡面的石刻,文藝復興時代的雕塑,林語堂和徐悲鴻的字畫,美國南北戰爭時的家具,古羅馬戰場上的盔甲,還有那整座被人工河流圍繞著,在極大片落地窗下聳立著的埃及神廟...
從東邊的亞洲館走到左邊的非洲館,我的雙腳不聽使喚,只想叫暫停。
對於大都會美術館,我清晰的記得Friend's 裡面有一集,Ross 試著跟 Joey 解釋 Met 裡面的種種擺設,好讓他去追求美麗聰明 的女考古學家Charlie 的畫面。我提醒自己,那是The Met,不是 The Mets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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Peter Luger 是個看起來貌不驚人,卻蟬聯了全美20年冠軍,擁有超過120歷史的一流牛排館。裡面的侍應生個個都長的極有特色,花白的頭髮帶著眼鏡,好像活生生從電視裡面跳出來一般。
裝在大盤子上的牛排,毫無裝飾擺盤美感可言,外皮烤得焦黑,內裡卻是鮮嫩粉紅,油脂四溢;Porterhouse Steak 後腰肉的鮮嫩甜美,在我的嘴裡化開,我再三咀嚼,希望把這個味道深印在我腦海裡,不要忘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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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魯克林橋下,除了美麗的夜景,還有一間小小的批薩店叫做Grimaldi's Pizzeria,門口無時無刻都有一大串人在排著隊等位子進去。
我回想起 2004 年在紐約的最後一晚,在布魯克林大橋旁捕捉了曼哈頓炫目到另人屏息的夜景,卻因為門口排隊實在太長,無緣吃到這間小店裡面的披薩,深以為憾,從此念念不忘,一直到這次重來才有機會一試。
隨著隊伍慢慢緩進,頭髮花白,長的像馬力歐爺爺的waiter 拿著小本子,一邊記下排隊中的人數:2...2...4...2...6....他這麼數著。
好不容易進入了擁擠的店裡,小小的桌椅緊密的排列著,人聲鼎沸中看著一個個披薩在別人桌上,幾乎佔去了整個桌子的空間。
點了一個由Pepperoni,Mozzarella cheese 和義大利香腸拼湊組成的大披薩。炭爐烤出來的披薩餅皮薄而脆,咬起來牽起長長的起司,濃濃的起司奶香中拌著肉香和麵香,一個無敵巨大的披薩在兩個人你爭我奪下,瞬間消失無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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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St. Paul's Chapel,我望著那曾經聳立著世貿雙子星,而今卻成為灰燼的九一一遺址,悼念著那些被無情政客及野心家犧牲掉的無辜生命們。我回憶著那一幕幕驚心動魄的畫面,知道這有許多義無反顧衝進火窟裡面救援,卻付出了自己生命的無名英雄在這裡長眠。
仇恨的種子,只會結出悲劇的果實。在世界各地被戰火蹂躪的國度裡,又有多少無辜的生命和家庭被犧牲?而最後,又有誰是贏家?
War, what is it good for? Absoultely nothing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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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 34 街的 Penn Station,等待著去 Woodbury Outlet 的接駁巴士。
Woodbury Outlet 是紐約附近遠近知名的大型購物村,十點半出發的巴士,在十一點放我們下車血拼狂購,然後傍晚六點載我們回去。
將近八個小時馬不停蹄地,我穿梭於Hugo Boss, CK, Diesel, Miss Sixty, Burberry, Gucci, Chanel, Prada, D & G 等超過兩百多間的精品名店裡,感到腎上腺素強烈分泌,戰力和精力無比旺盛,就這麼不吃不喝的殺紅了眼。古語有云:『一鼓作氣,再而衰,三而竭』,果然一直到三點之後,戰力才開始有點衰竭。逛到後來,口袋越來越輕,提袋越來越重。
Woodbury 的每間精品名店裡充滿了亞洲臉孔和歐洲口音,我私下在想,如果說不是大家手上都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的話,拿著紐幣澳幣加幣英鎊歐元買著在Outlet 裡面 Hoilday Sales 大特價的名牌精品的我們,大概都會一起拍手鼓掌慶祝美元貶值,順便大聲讚嘆聯準會英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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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Think of me, think of me fondly.." 聽著Christine 輕啟朱唇,優美的旋律像是水銀般的流洩而出,此刻,歌劇院裡的魅影還沒上台,然而華麗的裝扮和舞台的特效,已足以讓我如癡如醉,舞台上的Christine,剛剛才取代Carlotta 成為歌劇院的女高音主唱,一鳴驚人。
"I am your angel of music, come to me angel of music".... 魅影無限誘惑力的歌聲,迷惑著Christine ,如夢似幻般的,他牽起她的手,進入了龐大的地下宮殿。在歌劇院下的河流中,一盞盞燭臺隨著舞台變換,從煙霧中緩緩升起。
"Say you'll share with me one love, one lifetime" Raoul 和 Christine 兩情相悅的歌聲還縈繞在耳中,魅影從黑暗中出現,唱著 "I gave you my music, make your song take wing... and now how you've repaid me: denied me and betrayed me..."..悲痛莫名的詠嘆嘶吼,感染著每一個人的情緒。舞台上畫面一轉,巨大的弔燈轟然落下,中場休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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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上十一點,West Village 仍然寧靜,和煦的風吹在臉上,很舒服的感覺。
來一客 Gray's Papaya 的 Recession Special 吧,兩個熱狗加上一杯木瓜飲料,午餐就這麼簡單的 $3.5 打發。
細細長長的熱狗,夾在剛出爐的麵包裡,麵包邊緣的酥脆口感仍在,熱狗上面擺滿了洋蔥和德國酸菜,大方的淋上芥末醬,就站在窗戶旁邊吃。果然是紐約第一流的熱狗,紐約第一流的熱狗店。
早上十一點零五分,West Village 還是寧靜,和煦的風吹在臉上,心滿意足的摸著肚子,我看著空曠的街道,稀疏的人群,這一切突然都如此的自然,那一剎那間,我有種我不再是觀光客,而是紐約客的錯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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曼哈頓的底端,是全世界的金融中心華爾街。坐落著紐約證劵交易所,是我學財務的弟弟口中的聖地,我看著穿著藍色小背心的交易員進出,心下想像著裡面是不是仍像過去一般,每個交易員在裡面熱鬧地比手畫腳,大聲呼喊把全世界的金錢,像變魔術般的移來移去。
證交所的外面,有一頭橫眉怒目,栩栩如生的公牛像,那代表著全世界做多的投資者,對著多頭市場的盼望;據說在遙遠的那一邊,有著另一頭大熊,代表著全世界做空的投機者。牛與熊就這麼在金融市場裡,像是黃帝和蚩尤在遠古時代般的爭戰不休。
我看著兇猛的牛像,希望這牛能夠在這動盪不安2008年的金融市場,殺出一條生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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紐約的夜景,總是那麼的迷人。
坐地鐵到布魯克林大橋下,走一小段路,映入眼簾的,便是這讓我念念不忘的曼哈頓夜景。
走上布魯克林大橋,深夜午時,橋上空無一人,而橋下的車流卻仍是來往不絕,我和弟弟在橋上漫步走著,從夜的布魯克林,走向夜的曼哈頓。
我們一邊看著來往的車輛,一邊欣賞著都市的夜色;無意中從橋下的縫隙忘下看,那高度讓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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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月十一號,我托著沉重的行李,走進華航CI 11班機的機門,我回味著著在紐約旅遊中的種種,翻著過去這幾天拍的照片,我想起來剛到紐約時吃到小肥羊時的哭笑不得,在Century21 和 Woodbury Outlet 挖到便宜名牌的滿心狂喜,吃到美味牛排時口中的感動,走在中國城,小義大利時的興奮好奇,走在NYU 校區時的怡然優遊,我想起在紐約遇見的朋友們,還有多年沒見的弟弟在機場揮手說再見的模樣...
飛機在跑道上加速,起飛,紐約變成了一個個的小光點,我突然無可自拔的,開始想念這個城市。